但求不独活
防风（四）
薛洋一直在等，等着那把剑再一次刺入那个相同的位置，然后再一次把他送回梦境的开始，反正自他被魇困在这里以来一直是这样的。奇怪的是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。他奇怪地抬头看了一眼——有人帮他挡住了那一剑，剑锋从他的腰间刺出来，明晃晃不沾血迹。那个自称是“晓星尘”的人——不，他现在可以确信，他就是晓星尘。
“晓星尘？”薛洋扑到那个人身上，捧着他的脸仔细打量，“是不是你？是不是？”
晓星尘淡淡地笑了一下，“现在你相信了，是不是？”
紧接着他脸上就挨了不轻不重一巴掌，“你是不是傻？”薛洋冲他吼道，“谁让你替我挡的，谁让的！”
但是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发出的声音比他们更大，虽然他应该不是个人。那个虚假的“晓星尘”——他其实只是魇造出来的幻影罢了。魇的力量全部建立在人们心里的怀疑与猜忌上，当这些不信任消失，魇构造的虚幻就如同一盘散沙，轰然倒塌。那幻影在尖叫中变得面目扭曲，扭曲到薛洋和晓星尘都觉得有点辣眼睛，紧接着这一片黑暗开始慢慢淡去，房间的布置慢慢显现出来。
“真好啊。”晓星尘听见身边传来的声音，“是啊。”他回答，同时收紧了自己的手，“都过去了。”
不，其实还有好多事都在等着他们。
他们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女孩的尖叫声，两个人一个激灵，争先恐后从床上爬起来，晓星尘还忘记了现实中自己暂时还是个瞎子，差点被床头柜绊上一跤。薛洋虽然急着出门，但还是把他扶了起来。他们俩一出门就看见言半夏整个人扑在胡岩身上，宋岚站在旁边手要伸不伸的，一脸尴尬。
不要紧，他活该。
胡岩好说歹说才把言半夏给哄下来，但是她一转眼就又扑到薛洋身上去了。“傻姑娘。”她轻飘飘的如同一阵风就能吹走，不像她身上的苦难那样沉重。胡岩的眼神温和极了，他的手无意识地摸索着杀生剑上的彼岸花纹，如果井华在这里该是多好，薛洋相信他一定是这么想的。
宋岚也注意到了胡岩的小动作，不过他没空去管，因为终于轮到他了。言半夏把鼻子埋在他脖颈处，凑到他耳朵边小声骂他，而他一边傻笑一边忙不迭地应着。如果胡岩没有出声他们可能几百年都不会松开，胡岩也不是很愿意这个时候出声，但是这件事不讲又不行。
“夏夏，”他说道，“你是不是以为我说的话都是骗你的？”语气里还带着一丁点小得意。“不是吗？”言半夏诧异地出声，她这时才意识到胡岩指的是什么，“你是说真的？”她的声音在颤，“他能回来了？我哥哥能回来了？”
“能回来了。”
“他真的能回来了。”
言半夏呜咽着想要哭出眼泪来，但是并没有成功。薛洋也不太确信地问道：“你确定？言井华他，不是魂飞魄散了吗？”
“当年他为了更好地操纵杀生剑，曾经自抽一魂置于杀生剑内。他五十三岁那年万鬼噬心，我又从中抢出来，两魂，和三魂七魄比起来是少了点，但是已经够了。”
“我不明白。”薛洋的眼神滑到晓星尘的身上，“两魂能够做到什么？他其他的魂魄不还是四散飘零？那不是能用招魂解决的事情。”
“那不是能用招魂八年解决的事。”胡岩的嘴角向上挑了一点，“八年肯定是做不到的，十年，一百年都是做不到什么的···但要是整整一千年，一刻不停地招魂呢？整整一千年，走遍天下去招他四散飘零的魂魄呢？”
他的眼中没有泪水，只有一种堪称希望的光芒。
一千年，整整一千年，沧海桑田，万物变迁，他从来就没有一刻放弃过。谁也不知道他这一千年是怎么过来的，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，只看到他此时此刻笑意浅淡，如若春回大地。所有的过去，都已经被春天掩埋。
也许是受到某种感召，蓝忘机退后一步，朝胡岩作了一个揖。
“不止如此呢。”胡岩继续道，“另一句话，也不是骗你的。”
“你哥哥当年逼着我应下，无论如何要救你出独活剑。这么多年我看着你哥哥魂灵，差人上天入地的寻，到底是功夫不负有心人，还是寻着了。唯一的遗憾是，时隔多年，你父母的魂魄再难寻到。我自问只能做到这份上，再多不得一分了。”
他还需要做什么呢？言半夏连着向他磕了不知道多少头，要不是薛洋和宋岚拦着，她可能能磕到明年过年。也许她自己也没有想到，她未出生前就离开了庐州，如今千年之后竟还是在庐州重生，老天爷真是爱开玩笑。
薛洋一行人收拾着一番就往庐州去了，魏无羡和蓝忘机本来打算继续开始混吃等死——不是，勤恳修炼的生活，另一个人却又找上门来了。“真走了？”聂怀桑一脸失望拽着蓝景仪的袖子，“可不是真走了嘛！”魏无羡帮着蓝思追一起拯救景仪的那件袍子，“不是，你找他们干什么玩意啊？”
“魏兄怕是不知道，那剑灵能渡人往生，”聂怀桑说到这里声音却又低下去了，“···到底是我大哥，我不能眼看着他永不超生啊！”
话都说到这份上，就算魏无羡没什么表示，蓝曦臣也把底给透出去了。即使魏无羡一再劝说“我可不能保证他们一定帮这个忙。”，聂怀桑还是打包了一堆扇子准备出发去庐州。不过凭他的智慧，觉得自己的面子完全买不动薛洋出门，于是半路又折回来，把魏无羡一起打包带去了。同时跟去的还有蓝忘机，以及口是心非说只是怕他们闯祸的蓝曦臣，而几个可怜兮兮的小辈，就只能被留下来看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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